尖峰嶺上的堅守-社會
他不是軍人,卻常年巡邏執勤在廣西十萬大山深處的中越邊境線上。
他酷似軍人,為了邊防的安寧,舍小家顧大家,22年堅守山頭,無怨無悔。
他,就是廣西防城港市防城區峒中鎮尖峰嶺國防民兵哨所哨長陸蘭軍。
2023年6月28日,陸蘭軍被表彰為“全國創先爭優優秀共產黨員”,受到胡錦濤總書記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。2023年10月20日,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政府、廣西軍區聯合授予他“愛國戍邊楷模”榮譽稱號。
一家三代人33年堅守邊防哨所,傳承著一個堅定信念——
“決不能把祖輩留下的基業守丟了”
陸蘭軍是追隨著父兄的足跡來到邊防哨所的。
1979年,尖峰嶺國防民兵哨所在炮火中誕生。作為村民兵營副營長和支前模范,陸蘭軍的父親陸之方臨危受命,成為哨所第一任哨長。
父親給了兒子最初的啟蒙教育。父親在炮火硝煙中執勤巡邏、彈坑旁站崗放哨的身影,鐫刻在了陸蘭軍的心底。從此,“守邊衛國”的信念,在他腦海里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、由尋常變得神圣起來。
3年后,患上嚴重風濕病的父親走不動了。陸蘭軍剛從部隊退伍的二哥陸蘭廷,接過父親手中的槍,成為尖峰嶺哨所第二任哨長。這一干就是14年。
1996年,陸蘭廷工作調動,鎮人武部考慮到尖峰嶺哨所責任大,條件艱苦,決定把在圍膽國防民兵哨所守邊6年的陸蘭軍調到尖峰嶺哨所,任第三任哨長。
上任那天,腿腳不便的老父親堅持將他送到哨所,看著他從二哥手中接過防務圖和鋼槍,說了一段讓他銘記一生的話:“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,我和你二哥在山上守了17年,傳到你手里,決不能有任何閃失。”
父親一席話,交給了他如山的使命。為了盡快熟悉情況,陸蘭軍帶著卷尺,扎上綁腿出發了。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,他把防區內24。5公里的邊境線走了10多遍,對26塊國界碑量了再量,對邊境線上的一草一木記了再記。幾個月后,就是閉著眼,陸蘭軍也能絲毫不差地走完邊境線;只要看一眼,就知道界碑動沒動。
如果說當初上哨,只是出于不能辜負了父兄的托付這樣一種最質樸的感情,那么,讓陸蘭軍一年一年堅持下來的,是這條邊境線傳達給他的一種神圣和使命,是對祖國的忠誠,是對國土的摯愛。
一次,鄰國邊民準備在某號界碑附近修一條百米長的羊腸小道,越過我邊界3米。“別說是3米,就是1毫米也不行!”陸蘭軍當即帶領哨兵,依據相關法律條款,及時阻止了這起越界事件的發生。
漸漸地,陸蘭軍愈發覺得自己干的工作了不起。他說:“我們壯族有句‘放羊人不能丟了羊’的俗語,作為一位哨長,我決不能把祖輩留下來的基業守小了,守丟了!”
“人在哨所在!”多年來,哨兵們換了一批又一批,陸蘭軍卻用錚錚誓言把自己鉚在了哨卡上,長年累月不知疲倦地奔波在人跡罕至的邊境線上,精心呵護界碑,守衛著祖國的神圣領土。
防城港軍分區政委蔡高才告訴記者:“其實,陸蘭軍從未孤單過。2003年,他的侄子陸永興來到哨所,成為他們家的第三代哨兵。哨所設立33年來,陸蘭軍所在的尚義村400戶人家中,已有350人來當過哨兵,其中堅守5年以上的就有220人,堅守10年以上的有15人。”
一邊是艱辛巡邏路,一邊是繁華邊貿點——
“山下數票子離不開山上守卡子”
這是一條充滿著艱辛與生死考驗的巡邏路。
尖峰嶺哨所地處亞熱帶地區,一年中有半年以上是雨霧天氣,夏季室溫在40攝氏度以上,毒蛇、蜈蚣等不時出沒,令人防不勝防。哨兵們冬天一身汗,夏天一身泥,一次巡邏好幾天,全靠鐵腳板。防城區人武部副部長鄧速發告訴記者:“在哨所,人人都有‘歷險記’,而陸蘭軍是經歷最多的一個。”
一次,陸蘭軍帶隊巡邏,路過一個高達15米的懸崖邊。走在前面的他一個趔趄摔下去3米多,摔得鼻青臉腫,差一點就掉下懸崖。半天才緩過勁來的陸蘭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:“爬也得爬到界碑旁。”
就是這樣一條巡邏路,陸蘭軍帶領哨兵每月要例行巡邏4次,每次往返49公里。22年來,他在高山密林中行走了5萬多公里,相當于繞地球赤道1圈多。當哨長16年來,他離開哨所最長的時間從未超過24小時。
守邊20多年,日曬雨淋,風餐露宿,陸蘭軍患上了風濕病,右腿肌肉萎縮,看上去,明顯一條腿粗,一條腿細。才40多歲,他已經是滿頭白發。
與平凡的堅守相伴的往往是清貧的生活。陸蘭軍的家就靠妻子割松脂和他每個月的工資生活,而他的工資最初只有每月200多元,如今也不過是1380元。陸蘭軍家為了建房子,至今還背著1萬多元的債。
致富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。陸蘭軍家所在的峒中是國家二類口岸,早在20世紀90年代初,村民就搞起了邊貿,就是在口岸拉板車,一天也能賺上百元。陸蘭軍的不少同學做生意富起來了,有人勸他趁著身強力壯也下山去“淘淘金”。陸蘭軍曾帶過的哨兵,如今已當了老板的黃世忠,熱心邀他下山“加盟”,但陸蘭軍說:“都下山去發財數票子,誰來守邊防?邊防不穩固,邊貿怎能火?”
陸蘭軍看到鄉親們蓋起了新樓房,開上了小汽車,心里甜著呢。他覺得自己這個苦吃得值。
2011年6月1日,是陸蘭軍最悲痛的日子,這天父親永遠地離開了他。那一刻,他正走在巡邏的路上。就是在父親病重的日子,他還在忙著哨所的工作。一次,他好不容易抽出半天時間回家探望父親,深明大義的老人硬是把他攆走了:“你守好哨所,才是最大的盡孝。”就是這次見面,成了父子的永訣。
山上有一個家是“國家”,山下有一個家是“小家”——
守好國家“小家”安
陸蘭軍說自己有兩個家:一個在山上,是哨所,那是“國家”;一個在山下,是妻子兒女,那是“小家”。
陸蘭軍的小家離哨所不到5公里,直線距離只有1公里多。可即便如此,他也很少回家。
“只有住在哨所才感覺心里踏實。”由于很少回家,陸蘭軍每次巡邏路過家門口,年幼的兒子都會跑出來,抱住他哭鬧著不讓走。陸蘭軍的妻子鄧貴蘭心中也有很多委屈:當初結婚時,3次推遲婚期;孩子出生時,他不在身邊;女兒2歲時發高燒,他在哨所給新哨兵介紹防區情況……
陸蘭軍算過一次賬,上哨所22年,他在家里住的時間總共才20個月,平均一年不到一個月。女兒陸瑩瑩說:“雖然我們家和哨所很近,感覺爸爸卻好像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。記憶中的爸爸,永遠只有背影。”
顧不上小家,是因為陸蘭軍認準了一個理:只有把山上的“國家”守好了,山下的一個個“小家”才有安寧和幸福。
“把哨所當家建,把巡邏當日子過。”從走進哨所第一天起,陸蘭軍就把這里當成了家。哨所條件差,水電不通,陸蘭軍就自掏腰包置辦了4張辦公桌、12把辦公椅,還買了600多米的水管,給哨所引來了自來水。接著,又買了一臺微型發電機,給哨所通了電。直到2001年農網改造后,哨所才實現電網供電。哨所吃菜難,陸蘭軍就帶領哨兵在哨所旁的亂石堆里開荒種菜,養雞養羊,植樹造林,不僅讓大家吃上了新鮮菜,每月還創收1000多元。如今,哨所周圍種上的42畝桉樹,經濟價值已達12萬元。
2008年9月,臺風“黑格比”席卷尖峰嶺,哨所營房被山上滾下的巨石砸毀。臺風過后,政府修繕哨所的工程隨之啟動。上山的路車輛無法通行,承包商不干了,說啥也要增加7萬多元的人工搬運費。
“哨所建設,既要靠國家投入,更要靠我們自己艱苦奮斗!”陸蘭軍決定:全哨所民兵義務勞動。民兵們花了3個多月時間,硬是把所有建設材料提前半個月搬上了山。
一年一年奮斗下來,如今哨所大變樣:營房設施完備,執勤有摩托,洗上熱水澡……這是陸蘭軍帶著民兵歷經無數艱辛換來的。可從陸蘭軍的嘴里,沒說過一個“苦”字。
一腔熱血沸騰,一身本領過硬——
練就“火眼金睛”守邊關
陸蘭軍任哨長不久,一場大考不期而至——防城港軍分區組織全市國防民兵哨所進行全員考核。
考核那天,陸蘭軍的左腿不慎扭傷。醫生警告他,再考下去左腿可能留下后遺癥。武裝部領導也讓他退出。“我是哨長,考場如戰場,只能進,沒有退!”陸蘭軍帶傷參加完了全部考核項目,名列前茅。在他的感召下,全哨所民兵奮勇爭先,一舉奪得全市總分第一的好成績。
然而,沒有人知道,這背后陸蘭軍付出了怎樣的努力。剛當哨長那會兒,陸蘭軍看到一些剛上哨所的民兵軍事素質差,便提出了一整套軍事化管理模式,開始按照軍營的作息時間、軍人的帶兵理念訓練管理民兵。
哨所執勤任務繁重,訓練設施較少。沒有長跑場地,陸蘭軍就帶領哨兵穿上自制的沙綁腿、沙背心,來回沖山頭;沒有靶場,就把靶子插上山頭,在坑道里練瞄準;甚至連巡邏路,也成了陸蘭軍帶領哨兵練潛伏、練擒拿、練押解的訓練場。只有經過考核過關的哨兵,才有資格踏上巡邏路。
邊防連隊訓練的課目,哨所一個不少;邊防連隊要考的項目,哨所一個不落。哨所苦,為啥還要自討苦吃?陸蘭軍說:“作為一名合格的哨兵,要有一腔熱血,更要有一身過硬的本領。”他用高強度的訓練告訴哨兵,守在邊關、上了哨位,該有一種怎樣的擔當。
去年,上級為哨所配發了信息化監控裝備,使哨兵的眼睛“看”得更遠、更準、更清楚。面對這一“寶貝疙瘩”,陸蘭軍又有了新追求:履行好新時期的守邊使命,就要從掌握這套新裝備開始,練就新的“火眼金睛”。
于是,文化程度并不高的陸蘭軍帶領哨兵一頭扎進操作室,摸索、梳理、總結……半年后,他和哨兵們不僅人人掌握了新裝備的技術性能和操作方法,還摸索出了一套新老裝備結合運用的執勤方法,大大提高了戰備執勤效率。
“信息化戍邊手段的運用,對哨兵的素質提出了新要求。”防城港軍分區司令員韓楓介紹說,尖峰嶺哨所在陸蘭軍的帶領下,通過采取技術骨干上門指導、結合執勤巡邏實踐等多種辦法,逐步實現信息化建設與哨兵素質同步提高。近兩年來,哨所給上級部門提供了大量有價值的信息,哨兵人人成為名副其實的“邊防通”“活地圖”?! 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