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遠的驛站-社會
驛站,《辭海》上說:“古時供遞送公文的人或來往官員暫住、換馬的處所。”這很有點內部的性質,與曾經遍布國土的“招待所”有點相似。再說白了的話,驛站,也算得上是旅館、旅店之一種。
但驛站是很有著古典美的,這詞只是擱在那兒,就似乎有一種韻味四溢開來。很容易就讓人想起古人依靠雙腿、依靠馬匹、依靠檣帆所完成的漫漫苦旅。
陸游詩云:“驛外斷橋邊,寂寞開無主。”斷橋和寂寞而燦爛的梅花,以及自遠而近的驛馬之蹄的得得聲,寫盡詩人肉身和精神的飄零之感;溫庭筠有“雞聲茅月店,人跡板橋霜”句,盡管詩中的“茅店”,可能接近于今日的“大車店”,或者像是縣鎮中的三流旅館,但它仍讓我產生了與驛站相同的聯想:聞雞鳴而早行的旅人們,風塵未及抖去,被衾尚有余溫,卻又匆匆踏上了旅途;在凝著薄霜的路面和橋面上,追隨著更早的旅人們的足跡。雞鳴寒霜中的趕路,似乎有著淡淡的無奈和傷感。但似乎更透著較為強烈的體察自然,擁抱歲月的樂趣。
而蘇東坡的“酒困路長唯欲睡,日高人渴漫思茶”,盡管不曾有“驛站”、“茅店”之類的字眼,但把旅人對家園、對驛站的亟盼和向往之情,抒發得淋漓而酣暢。而且,蘇東坡遭貶謫、遭流放的一生,不就是漫思家園、漫思驛站的一生嗎?一杯熱茶或涼茶、一杯苦茶或香茶,只不過是驛站的一種寄寓罷了……
見過一幅照片,照片的背景是斯德哥爾摩的一幢三四層樓的古樸簡陋的旅館。從外觀上看,它肯定夠不上任何星級,但它據說是每一屆諾貝爾獎得主下榻的地方。這是那些“五星級”偉人們的“驛站”。
確確實實是驛站。他們在這兒承受了榮譽,同時也承受了對人類發展的責任。他們到這兒來,是為了給他們的驛馬,再備些草料;為了給他們的行囊再添些沉重……他們中的許許多多人與奢華無緣。
還聽過一首歌。那歌是很多人耳熟能詳的,歌名是:《我想有個家》。它憂傷的旋律,卻讓我想起我的一些朋友們。他們是常常出沒于有著幾個星級賓館的一些人。他們為公務或商務而踏上匆匆的旅程,或者,即使是生活在自己戶籍所在的城市,也是常常到賓館去吃法式大餐或者潮州粵菜,在那兒玩保齡球,玩臺球,洗桑拿,唱卡拉OK。他們在唱卡拉OK時,也常常唱那支《我想有個家》。他們會唱得聲情并茂、感情真摯而充沛,但他們其實都是有家室的人。
那么,在他們腦際所縈繞不絕的“家”,究竟為何物呢?我想到的是“驛站”。他們其實是一群都市中的流浪者,有著疲憊,有著無所歸依的無奈,而這種感覺,那些下海日久的朋友尤甚。他們擁有了一些錢款,但遠沒到巨賈豪富的地步,他們繼續為錢奮斗的動力,因而既不強大,也不弱小。但他們確確實實是疲累了,渴望港灣,渴望驛站,也就是渴望家園。
其實,無論他們或者我們,都是離不開驛站的,離不開那種“驛站”,所蘊含的古典意境:蒼茫、無奈,但卻執著、堅定,將腳印一個接一個地疊印在寒霜之上、山徑之上、沙塵之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