秘密情人-中篇故事

一、溺水而亡的表姐
　　
　　這天，記者程晶晶抱著一只純白色的京巴狗，神情憂傷地走進了路邊的理發(fā)店，已是晚上九點多鐘，理發(fā)店里已沒有什么顧客。小店員禮貌地替程晶晶開了門，問她是剪頭發(fā)還是做護理？程晶晶搖搖頭，指指懷里的小京巴狗說：“我想把它的毛染成灰色。”
　　
　　理發(fā)店里的人都愣住了。小店員有點兒尷尬，說他們的理發(fā)店不為寵物服務。程晶晶緊緊咬著嘴唇，說：“我給一千塊怎么樣？”一個理發(fā)師朝小店員使了個眼色。小店員會意，忙微笑著請程晶晶在皮椅上坐下，跟著關緊了店門，連窗前的卷閘門都拉了下來。理發(fā)師逗著小狗，不解地問程晶晶為什么要給小狗染毛？程晶晶說盡管染就是了，不必多問。可是，小狗卻不合作。理發(fā)師想先給它洗毛，卻怎么抱都抱不住。無奈，程晶晶只好自己抱著小狗，用溫水為它沖洗，吹干。再染毛時，小狗又不干了，沖著理發(fā)師一陣狂吠，要不是程晶晶抱得緊，它早從她懷里躥出去了。
　　
　　看小狗嗚咽著拼命掙扎，程晶晶掉下淚來。在她眼里，它是個孤兒，這樣折磨它，她本來于心不忍。可是，為了給表姐報仇，她只能委屈它。她哄著它，用手輕輕撫摸著，一遍遍地說著“乖，乖，一會兒就好”。她的樣子，就像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。京巴狗好像聽懂了程晶晶的話，慢慢安靜下來。一個小時后，純白漂亮的京巴狗變成了鐵灰色，看上去與從前判若兩狗。程晶晶按約定付了一千塊錢，抱著小狗離開。
　　
　　程晶晶是本市一名小有名氣的記者。這條小京巴狗叫“小貝貝”，是表姐杜芊敏養(yǎng)了三年的寵物。可就在五天前，表姐意外溺水身亡，小貝貝自然也就跟了程晶晶。杜芊敏從小父母雙亡，跟著姑姑長大。她比程晶晶大七歲，對她疼愛有加。程晶晶跟她的感情甚至勝過母親。從小到大，一直都是表姐帶著她，事無巨細地關心她。大學畢業(yè)后，杜芊敏進了一家化工科技有限公司，成了許多人羨慕的白領。不久，她在公司附近買了房子，為上班方便就搬了過去。但隔三岔五，她會回來看望姑姑和程晶晶。
　　
　　杜芊敏是在龍浴山莊的天然溫泉游泳時溺水的。程晶晶知道，因為工作壓力大，表姐每個周末都單獨去溫泉游泳，那是她唯一喜歡的戶外活動。程晶晶陪表姐去過兩次，沒想到文靜端莊的表姐居然喜歡裸泳，表姐說這樣才能真正投入大自然的懷抱，感受大自然的撫摸。水中的表姐與平時判若兩人，左右逢源，縱橫自如，程晶晶說她前世一定是條魚。
　　
　　這天，這條前世的魚卻被溫泉下的水草纏住了腳，再也沒有浮上來。警方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可疑跡象，認定是意外死亡。可是，程晶晶卻無法接受這個結論。表姐那么好的水性，又在最熟悉的水域，怎么可能被幾縷水草纏住？她拿到了表姐的手機，看到上面撥出的最后一個電話是“110”，電話撥出的時間是在法醫(yī)確定表姐嗆水窒息死亡之后。也就是說，有人用表姐的手機報了警。警方稱報警的是個男人，而這個人后來再未出現(xiàn)。警方猜測，這個人發(fā)現(xiàn)有人溺水，又沒帶手機，情急之下就用表姐放在岸上的手機報了警，又因為某種原因（比如怕惹麻煩）躲了起來。
　　
　　程晶晶疑心事發(fā)時表姐并不是獨自裸泳。早在半年前，程晶晶就隱隱約約察覺到表姐有情人。她看到過表姐躲到陽臺上打電話，一臉的甜蜜。只是，當她詢問時，表姐卻矢口否認。程晶晶疑惑，難道表姐有難言之隱？或者，她喜歡上了有婦之夫？表姐之死，會不會與那個人有關？前兩天，程晶晶還打開過表姐的筆記本電腦，可里面沒留下任何可以查找到那個“秘密情人”的東西。表姐的手機她也翻來覆去地看過，沒有可疑信息。可能因為太干凈了，程晶晶疑心有人刻意消除了一些信息。
　　
　　表姐的死，到底是不是意外？這個答案，恐怕只有她的“秘密情人”才知道。要找到這個隱藏很深、連她都不知的情人，只有寄希望于小狗小貝貝。表姐深居簡出，很少有人頻繁出入她家，小貝貝熟悉的人，一定與表姐關系密切。
　　
　　二、蹊蹺的公司文件泄密
　　
　　整整七天，程晶晶每天都牽著京巴狗在街上轉來轉去。那個秘密情人如果存在，一定就在表姐的生活圈子里，只要他出現(xiàn)，小貝貝不難認出他來。讓小貝貝搖身變成灰色，就是解除那人的戒備。但是，令程晶晶失望的是，小貝貝沒有對任何人表示出興趣。
　　
　　這天，程晶晶照例牽著小貝貝在街上亂走，突然接到電話，說杜芊敏在公司的東西已經清理完畢，她可以去取了。打車來到公司大樓前，程晶晶仰起頭——這是一棟建筑豪華的大樓，許多人一提起在這里工作，臉上都會有自豪的神色。進到公司，程晶晶看到表姐的東西放進了一個小紙箱。這時，一個年輕男人來幫忙，程晶晶看到他的胸牌上寫著“范京濱”。程晶晶忙向他道謝，范京濱搖搖頭，嘆了口氣，他說在公司一直跟杜芊敏關系很好，想不到竟會發(fā)生這樣的意外。正說著，一個身材高挑、妝容精致的女孩走過來，她有些刻薄地對范京濱說：“什么意外？我看是心虛！哼！”
　　
　　程晶晶愣住了。她將箱子重重地放到辦公桌上，問誰心虛？女孩冷笑，說她犯不著跟一個小丫頭講話。說罷轉身就走。程晶晶還要追過去，被范京濱攔住了。他抱起紙箱，半推著程晶晶出門，走到門口，他說那個人是杜芊敏在公司的死對頭，她不必太在意。
　　
　　程晶晶賭氣接過紙箱，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。上了出租車，她忍不住掉下淚來。在她眼里，表姐不僅人聰明，而且心地善良，時時處處都為別人著想。現(xiàn)在她都死了，怎么會有人這么刻薄地對待她？還有，那女孩憑什么說表姐是心虛？表姐做了什么事會心虛？這與表姐的死有關系嗎？一路哭著，程晶晶徑自來到表姐的住處。這是一個高檔住宅區(qū)，表姐買了一室一廳。想不到，她才住了兩年就出了意外。程晶晶剛坐到沙發(fā)上，就聽到門外一陣“嗚嗚”聲。透過貓眼往外看，什么都看不到。猶豫一下后，程晶晶打開門。只見小貝貝順著門縫鉆了進來。程晶晶吃了一驚，自己家距表姐這兒隔著三條街，小貝貝竟一路找了回來，一定是趁家人不備，偷跑出來的！小貝貝在這個房間嗅嗅，那個房間嗅嗅，突然從臥室叼出了表姐的一只高跟鞋。
　　
　　程晶晶忍不住哭了。小貝貝一定是想表姐了。抹抹淚，程晶晶開始收拾表姐紙箱里的東西：幾本工作筆記，一些化妝品，一個沒用過的手袋，還有公司發(fā)的洗發(fā)水、香水等。除此之外，沒別的了。程晶晶信手翻著表姐的筆記本，表姐是工作狂，每一項經手的業(yè)務都記錄得工工整整，甚至每次業(yè)務的細節(jié)都詳細地記了下來。翻了兩本，程晶晶看到一個筆記本中掉出一張通訊錄，是公司內部職工的聯(lián)絡方式。捏著通訊錄，程晶晶沉思片刻，找到范京濱的手機號，撥了過去。范京濱聽出了程晶晶的聲音，問她什么事？程晶晶緩緩地說想知道那女孩為什么說表姐心虛？范京濱沉默半晌，說那是她的胡亂猜測。公司前陣子有份機密文件外泄，致使公司并購計劃提早曝光以至失敗。公司有謠言說是杜芊敏所為，因為上次升職一直恪盡職守的她被別人取代，所以懷恨在心。
　　
　　“你也這么認為嗎？”程晶晶驚愕地問。
　　
　　“不。我不相信。”范京濱語氣堅決地說。
　　
　　程晶晶緩緩地放下了電話。
　　
　　三、背后的秘密情人
　　
　　翻開表姐最后一本工作筆記，程晶晶看到越往后筆跡越潦草。在記這些筆記時，表姐似乎心不在焉。程晶晶反復地翻著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最后一頁中間有不同的筆跡，寬寬的行距間似乎又被重新寫了一行字：放棄。累。想不到。就這樣？還能怎樣？盯著這行字，程晶晶不明白什么意思。那一頁日期是7月3日，而表姐死于7月4日。臨死前，表姐心煩意亂？
　　
　　中午隨便吃了點東西，程晶晶又牽著小貝貝上了街。不知不覺中，她穿過兩條街，竟來到科技公司的大樓前。小貝貝東跑一圈兒西跑一圈兒。正是上班時間，不時有人出出進進，小貝貝還是沒有對任何人表示出興趣。程晶晶越來越失望，看看表，已經是下午三點，她牽著小貝貝正要離開，小貝貝突然興奮起來，扯直了繩索朝著一個人沖了過去。令她詫異的是，小貝貝竟停在了一個和程晶晶年紀差不多的男人跟前。程晶晶認識他，是林偉達，她的高中同學。林偉達躲著小貝貝，可小貝貝不停地沖他吠叫，是那種久別重逢的喜悅和委屈的叫，還親昵地對著他的腿蹭來蹭去。
　　
　　程晶晶和林偉達打過招呼，問他來這兒干什么？林偉達一邊驅趕小貝貝，一邊說他在這家科技公司負責內部網絡維護。
　　
　　“這是你的狗？怎么咬住我不放？”林偉達苦笑著問。
　　
　　喝住小貝貝，程晶晶將它抱在懷里。可是，它仍舊不停地朝著林偉達輕吠，似乎要掙扎著跑到林偉達懷里。程晶晶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，難道、難道林偉達就是她要找的人？
　　
　　“你還記得杜芊敏嗎？就是我表姐，你們一起參加過我的生日聚會。”程晶晶單刀直入地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