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修女生活-視野
在某種意義上說。女子侉道院就像是過時的女童子軍營,所有的作息制度有如軍隊一樣刻板。
早上5點半起床及隨后兩個半小時的晨禱,對我絕對是意志和肉體的雙重“摧殘”。晨禱后開始早餐,到9點半,我同所有的修女一樣,黑衣黑帽穿戴齊整,步行數公里去教堂開始一天的活動。下午5點半用過簡單的午餐,我被分配去劈柴和收土豆。實在是太枯燥了,想文案話,但院長嬤嬤馬上過來告訴我:工作時不可高聲談笑。只有在冬天農活不忙的時候,修女們結束勞動方可唱唱圣歌,讀讀圣書,這已經算是最溫馨美好的時刻了。
作為修女,要自覺地拒絕奢華,崇尚簡樸。在修道院里,每個修女都只有一個6平方米的小房間。整個修道院只有一面小鏡子,不過,那不是為了讓修女在鏡前顧盼生姿,而是讓她們檢查自己的著裝是否整齊,是否符合教義。在修道院里吃肉是絕對禁止的,通常的食物是燕麥粥、胡蘿卜、洋蔥和面包。如果不是齋戒期,還可以吃到奶渣和魚。但實際上,修道院幾乎每天都在“齋戒”,所以修女們經常吃的食物也就是稀粥了。“不要存抱怨之心。想想在來世,饕餮之徒會被強迫吃生老鼠和毒蛇”,在這樣的信仰灌輸下,我開始對每天喝粥甘之如飴了。
對于修女們來說,世俗意義上的“聰明”在這里是行不通的。因為所有疑難問題的答案都在圣書里,而對圣書上的東西表示懷疑則是一種罪過。
在修道院里,院長的話是最高權威,不經過院長允許,修女們唯一能去的地方是廁所。在修道院里順從是美德。人是無用的、渺小的、骯臟的,你所能做的,就是祈禱,向上帝尋求幫助。只要你虔誠地祈禱,上帝就會來幫助你。這是修女們始終不渝的信條。
祈禱是修女們每天最重要的必修課。每天晚餐后有晚禱,20點,修女們站成三排,一個修女走到圣壇旁,極其虔誠地從圣書中抽出一本,開始大聲朗讀,其他修女要不停地畫十字,鞠躬并有規律地齊唱諸如“阿門”或“主啊”等祈禱詞。院長嬤嬤會嚴格地注視整套程序。在長達兩個半小時的祈禱中,中途不可以隨意去“方便”。一個小時后,我的腳開始感到腫脹,右手由于不停地畫十字,酸軟不堪,左手逐漸變得麻木,就像在手心握了一個仙人掌。
每個修女的小床頭柜里都有一個本子,用來記錄需要懺悔的罪過。罪過形形色色,如果嚴格按照《圣經》上的教義,那么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無時無刻不在犯罪:與女友聊天——犯了閑談的罪過;花費精力準備可口的飯菜——犯了貪吃的罪過;認為別人是傻瓜——犯了指摘的罪過;甚至在下雨天心情不好,也是罪過。因為無論外界環境怎樣,修女們都不可生怨恨之心。這里沒有報紙,沒有廣播,沒有電視,沒有書籍(除了圣書),沒有流行歌曲。上帝,是修道院里永恒,唯一的話題。
謝拉菲莫夫女子修道院中不乏正當青春妙齡且姿容秀美的少女。那么,她們究竟為什么自愿舍棄紅塵呢?據我觀察,出家的修女大概有四種:第一種是年老的嬤嬤們,她們修行多年,準備在此清贖一生的罪過。第二種是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女,被好心人送到修道院尋求庇護。第三種是“天生”的修女,她們是天生的宗教狂,認定修道院是她們一生的真正歸宿。安娜嬤嬤就是最好的例子,她姿容秀麗,唇邊永遠掛著淡淡的微笑,眼神如山林中的湖泊純凈而透明。安娜有莫斯科大學的學歷,還有一份讓人羨慕的愛情。但她自認是一個生來就應該做修女的姑娘,大學畢業后就入了修道院。第四種是在世俗生活中遭受重大打擊的人,大部分是因感情問題而遁入空門。
在傳說里,修道院被描繪成一個產生“同性之愛”的溫床。可身處其中的我,卻絲毫感覺不到這里有不正常的“同性之愛”的存在。修女們都是自愿剃度的,“我們不需要異性的愛撫和溫柔。”修女們純凈的眼神,讓你無法不相信她們的話。雖然如此,修道院仍然嚴格禁止修女們同任何世俗的男人接觸,必要時,由院長嬤嬤出面與他們打交道。
告別修道院時,院長把我的修女袍交給我,說:“修道院規定,誰第一個穿上修女袍,這身修女袍就終生屬于她。誰試過它,誰最終會回到修道院。”或許吧,但或許是院長嬤嬤重返塵世也未可知,有誰猜得到上帝的意旨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