偉大思想都有毒-成長
可以困在某個地方不去思考,過著簡單平靜生活,空間再大,眼界仍窄,然凡經思考,一旦質疑,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。引夢成舟,人世如流,引你入世者,必為某種思想,但要接受之,便會形成某種行為,接受越深,越偏激,木心說:“偉大的思想都有毒的,你能抗毒,你得到益處。”
水激逆流,人激亂作,行為的偏激,源于所接受思想的偏頗。銳利尖刻的思辨,足以淪肌浹髓,鞭辟入里;洞察內心的冷峻,讓人著衣而裸,不寒而栗。叔本華認為萬物活動靠意志,“當欲望得不到滿足就痛苦,當欲望滿足了就會無聊”;尼采認為上帝死了,“哪里缺乏意志,哪里就急不可待地需要信仰”;弗洛伊德將人的一切歸于性本能,“人是一個受本能愿望支配的低能弱智的生物,人類世界就是一個悲劇”;薩特認為存在先于本質,“世界是荒謬的,人生是痛苦的,他人即地獄”。偏頗思想,定源自偏執之人,殺敵一千,自損八百,生活中的思想者,皆古怪一族。康德一生離群索居于柯尼斯堡,且終身未婚,患有家族精神病史的毒舌男叔本華,一生詆毀女人,而黑格爾則被叔本華罵作“可憐的精神怪物”,人說尼采是一半天才,一半瘋子。
不偏頗,難成其為理論,偏頗之形成,原因多多,紀德的一句話或可作參考:“你們要走窄門,正門里沒有道路。你們要走小路,大路上其實沒路。一切遵從了這句教導的人,哪怕死在途中,都是天才,是應了天命的人。我們凡人,有什么責備嘲笑的份呢?凡人,往往淪陷于懦弱,沒有勇氣走窄門。”做你自己,因為別人都有人做了,中庸之路別人都已走過,只有未開啟的窄門尚待開啟。萬山不許一溪奔,攔得溪聲日夜喧,偏頗是擠壓運動后的產物。
思想一經傳播,無以召回,只能任由演繹繆傳。思想者沒有瘋,瘋的是追隨者。哈耶克大概感覺到了此般毒性,故希望世界上不要存在任何哈耶克主義者,因其認為追隨者遠比被追隨者糟糕。林語堂也說:“凡是談到真理的人,都反而損害了它;凡是企圖證明它的人,都反而傷殘歪曲了它;凡是替它加上一個標識和定出一個思想派別的人,都反而殺害了它:而凡是自稱為信仰它的人,都埋葬了它。所以一個真理,等到被豎立成為一個系統時,它已死了三次,并被埋葬了三次了。”是藥三分毒,殺人不見傷,接受了此般思想,便會排斥彼般理念,若想脫胎換骨,惟有以毒攻毒。
飛蛾歿于明火,游魚死于芳綸,縱如此,寧可孤獨,絕不庸俗,絕不安于無知,行于無畏。因陽光攝入,一條縫漸成一扇門,來了一下子,改變一輩子。多數人幼無名師,長無良友,啟蒙由別人,主觀在自己。啟蒙者“用你吻過的手臂,拉響警報”,不必來世渡我,讀書即可自覺啟蒙,尼古拉·魯巴金便說:“不讀書的人,思想就會停止。讀書是在別人思想的幫助下,建立起自己的思想。”
無論偏激與否,皆可自圓其說,聞者當自識,村上春樹的態度是:“覺得言之有理,未必等于我認為其說法正確,而只是表示理解:原來也有這種想法。”然偏激是思想攜帶的同生菌,接受思想,難免不感染偏激;毒素是美味河豚身上的固有,享受美味,難免不遭遇毒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