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倫比亞大學門口的“個人企業家”-社會

“two！”背雙肩包的托馬斯，用手比劃著“肉夾饃”的形狀。托馬斯的女朋友海倫，指了指羊肉串做了一個貪饞的鬼臉。“ok，ok！”餐車主謝云峰，“嗒嗒嗒”有條不紊地在木板上剁著鮮香的餡料，又用刀抄起餡料快速夾入餅體。而后，連同香噴噴的羊肉串一起包好。“thanks！”托馬斯和海倫接過謝云峰遞過的食物，忍不住湊到鼻尖處深深一嗅，開心地離開。謝云峰用雪白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，他得繼續為后面排隊的同學準備食物。
　　
　　這是2023年6月15日，發生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校門口的一幕，來自中國河南洛陽的謝云峰，在美國已有將近兩年的從業經歷。當天晚上，他數著日進800美元的營業款，心中升起無限歡欣。
　　
　　2011年春節前，謝云峰告別親朋，踏上被譽為“美國心臟”的曼哈頓區，他先后做過不少工種，都不太適合自己。后來，他把自己所有的積蓄用來租一輛餐車，以純正的家鄉小吃手藝，加入到浩浩蕩蕩的攤販群體，并把銷售地點，定在哥倫比亞大學門口。
　　
　　沒想到，第一次練攤，謝云峰就碰了個軟釘子，并且被“美國城管”著實修理了一番。
　　
　　一天中午，過來兩位紐約警察，他們先是有禮貌地對謝云峰笑笑。然后，其中的瘦警察對胖警察嘰哩咕嚕說了幾句，胖警察點點頭，從工作包里“啪！”亮出一個盒尺，蹲下肥胖的身軀，開始丈量餐車與馬路牙子的距離。胖警察量完，與瘦警察又嘰哩咕嚕一番。瘦警察掏出小本本，撕下一張罰單，謝云峰一看，天哪！天價罰單——400美元！“我到底做錯了什么？”看著謝云峰一臉委屈，旁邊一對打算買肉夾饃的大學生情侶翻譯了警察的解釋：在美國，流動餐車與馬路牙子要求至少距離2。5英尺，而他已經超出了半英尺之多。謝云峰聽罷，連忙賠上笑臉，把兩位警察拽到一邊，往他們每人手中塞了100美金，打著手勢，意思是說：“日后交個朋友！”一開始，警察手中攥著錢，像兩頭呆鵝一樣莫名其妙。幸好，還是那兩位大學生解了圍，他們對謝云峰說：“‘城管’執法嚴格，絕不講情面，貪污受賄堅決行不通！”
　　
　　這位對“肉夾饃”情有獨鐘的熱心大學生，名叫托馬斯，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學生。他和女友海倫，在“美國城管”的協助下，帶著謝云峰去交了罰款，謝云峰逐漸明白：要想在美國申領餐車執照，首先，要申請到衛生部門的售賣許可，需本人親自上門提交材料；其次，申領者必須提供社會保險號或者個人稅務號碼、紐約州銷售稅證書、環境控制部門達標等證明；再者，餐車主必須還要通過食品處理課程的考試，當然，考試包含中文版本。幾天過后，申請過程進行到尾聲，警官向謝云峰鄭重其事地拋出一個雷人的問題：“尊敬的先生，請問您是已婚、未婚還是離婚？”盡管心中納悶，謝云峰還是照答：“我在家鄉有妻子、有孩子，我的婚姻幸福美滿。”警官滿意地點了點頭，又拋出一個更雷人的問題：“先生，如果您離婚了，孩子判給您的妻子，您會負擔孩子的撫養費嗎？”謝云峰被徹底擊暈。“當然！如果出現這種情況，作為孩子的父親，我有責任負擔他們的生活費用！”
　　
　　拿到執照，托馬斯和海倫向謝云峰豎起大拇指，海倫說：“幸好，你剛才過了最后一關。否則，就是以前程序全部合格，也拿不到營業執照！”“為什么？”謝云峰大惑不解。“美國有明文規定，如果申請者離婚并且有孩子，必須證明沒有拖欠孩子的撫養費，警方以此考察申請者的誠信資格。”托馬斯解釋道。
　　
　　“誠信？誠信！”謝云峰信服地重重點頭。聽托馬斯講，紐約市政當局對小攤販的衛生管理情況非常嚴格。如果做法不符合衛生局的要求，就要遭遇更貴的罰款。
　　
　　每天夜里三四點鐘，謝云峰就要早早起床準備食材，為了保證新鮮，中午之前，他還要返回家里準備第二批食材。工作的時候，他先要小心翼翼地戴上環保手套，并且保證所有原材料的溫度保持在華氏40度以下。
　　
　　眨眼間，一年有余，謝云峰的肉夾饃3美元一個，涼皮5美元一盒，包括羊肉串、花生米、牛雜湯等中國小吃都是好吃不貴，這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頓，堪稱物美價廉。再加上他誠信、熱情，不僅收入可觀，還結識了許多朋友。比如說，流浪漢布森，睡醒后第一件事，就是光顧他的小攤，謝云峰經常會免費送一些食物給他；排在流浪漢后面的，是銀行家希恩先生，他白天工作緊張忙碌，每天清晨出來，為家人買美味的中式早餐，還能和流浪漢聊聊天，既休閑又愜意。當然，哥倫比亞的同學以及教職員工們，也都愛上中國小吃，成為謝云峰攤前的常客。
　　
　　就在謝云峰生意蒸蒸日上的時候，美國曼哈頓34街的一個街道代表群，正在聯系相關管理部門及居民，建議把整個曼哈頓區的流動商販驅逐出去，理由是：如果說，紐約是美國的“心臟”，那只有57平方公里的曼哈頓區，便可算得上是紐約的“心臟”了。而寄居在“紐約心臟”中的近兩萬名流動小販，實在有礙觀瞻！據說，他們已經聯系上了紐約市長布隆伯格。
　　
　　這個爆炸性的消息，著實令謝云峰心慌。剛剛興起的生意，難道就這樣放棄嗎？
　　
　　謝云峰及其他流動攤販的遭遇，激起紐約人的公憤。托馬斯、海倫聯合哥倫比亞學校的同學及其他高校的中國吃粉們，流浪漢布森召集了一幫當地居民以及社會上的朋友，銀行家希恩先生也拉來一些社會高層……一支浩浩蕩蕩的，為小商小販主張權利的非政府組織——“街頭商販工程”成立了，他們建立了自己的網站，重磅回擊反對派：“商販在紐約的歷史已經超過200年。街頭小販的食品，價格便宜、購買方便，他們的存在成為紐約街景和文化的一部分，受到紐約居民和游客的極大歡迎。如果閣下的心臟里，只有血管構架而沒有生機勃勃的血液，您還有存活的意義嗎？您希望您所居住的城市只充滿了清一色的星巴克和豪華大廈嗎？”
　　
　　經過一番激烈的維權，最終，兩萬名流動攤販，受到美國當局的保護，并被居民尊稱為“個人企業家”。如果，你漫步在曼哈頓街頭，又懷念起了家鄉的美食，那么不妨到哥倫比亞大學門口，尋找“中國西北名吃”的標牌。攤主穿著時尚，笑容洋溢，手腳麻利，愉快地哼著小曲，他就是來自中國河南洛陽，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門前工作的“個人企業家”，謝云峰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