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愛、請不要離開

《壹》

站在胡同口處，望不到盡頭的幽深巷內，此刻未曾傳來幽幽怨怨的黃梅戲聲，她是不是又離開了。

夫子常問，霓疏，聽說你的娘親又跑了；離兒常詢問我，娘親去哪了；每每問起駱叔時，他總是說，疏兒，你的娘親是個苦命的女子。

嗖嗖的風聲吹亂了她為我綰的發髻，幾咎已垂于耳際，憶起今早她說，疏兒，你們可曾怨過娘親，那時凝視著銅鏡中的她，依舊淡漠的翹起蘭花指，細心的為我梳著青絲，斂去眸中鄙夷，娘親，戲子真的無情嗎？

《貳》

空曠的宅院中，駱叔蹲在角落誘哄著離兒，眼神中的無奈我懂，她真的離開了，這一次又被哪家闊少爺相中了，昔日蕓鳳閣的當家花旦很多人為了她慕名而來，姣好的面容雖經不起歲月的蹉跎，卻依舊風韻猶存；這次她又能風光幾日呢，那些闊少爺又有幾個待她真心，若非如此，怎么會有我與離兒。

離兒不停的嚷著要娘親，我開始有些怨恨她的狠心了，夫子曾教導百善孝為先，曾花費幾晝夜的孝經，本準備在娘親生辰時朗誦給她聽，只是那天她和一個闊少爺跑了，從那天起，她只是一個拋棄兒女的戲子。

《叁》

空寂的夜色中，宅院內的三個人因為一個戲子的離開擾的一團糟，離兒，她和別人跑了，你明白嗎，那個所謂的娘親不要我們了，第一次殘忍的對著離兒怒吼著，你要找她是吧，我帶你去。

拽著受驚嚇的離兒行走在暗夜的巷內，無月色的夜空中，仰望著殘破的巷壁上那些棲息的野鳥，它們的嘶叫聲回蕩在巷內，聽起來毛骨悚然，似乎也在嘲笑著我與離兒，步伐較快以至于被崎嶇的石板拌倒了，驚出了一身冷汗；離兒哭著抱緊我說，姐姐，我們回去吧，不找娘親了，他的手在顫抖，我知道他與我一樣害怕。

不要叫她娘親了，不要為她的離開而哭了，否則我將你丟在這里，聽到沒有，離兒真的被我嚇到了，哭泣轉為小小的抽噎聲，只是緊抓我的衣襟不放，這樣的離兒讓我心疼。

《肆》

駱叔找到我們時，離兒已經睡著了，夢中他呢喃著，離兒乖，姐姐不要丟下離兒。抱緊懷中的小小身軀，今后只能與他相依為命，至于駱叔，她離開了，他還會照顧我們嗎？隔天，離兒病了，駱叔急匆匆的將大夫請來，大夫看后搖了搖頭，只開了幾副藥方，他說離兒的病根治必須用上好的藥材長期服用，否則只能等著辦后事了。

幾天后那個女人回來了，駱叔將一切告訴她，她依舊淡漠著，病床上的離兒總是呢喃著娘親，她卻置之不理，某一天看著她收拾些細軟，巷外又傳來男子催促聲，她又要離開了，可是離兒需要娘親。奪過她的包袱狠狠的摔在地上，“你就這么狠心嗎，要不是駱叔，我和離兒早就淪落街頭了，既然這么狠心，當初為何生下我和離兒”學堂中的夫子總是奚落我們，說戲子無情，你們有個無情的娘親，說不定你們的娘親都不知曉你們的爹是誰？

《伍》

“娘親，離兒需要你，疏兒求求你，求你留下來。”跪在地上不停的對著她磕頭，額頭的疼痛抵不過心中恐慌，大夫說必須三十個大洋，她的那些值錢的首飾拿到當鋪僅換回幾個大洋，其它的駱叔要怎么籌齊，離兒還那么小。 “疏兒，娘親對不起你們。”徹底寒了心，瞥了一眼她離開的身影，依舊那么絕情，望床上蜷縮的小身軀，淚水無聲的落下，離兒，姐姐沒用，想起夫子曾說，霓疏，聽說你的娘親又跑了，原來夫子說的沒錯，戲子果真無情。

后來有人說她給一大戶人家做填房，日子還算富裕；也有人說在某處看過一位衣衫襤褸的乞丐模樣與她相像，又有人說她被闊少爺的家人亂棍打死了。

霓婆婆說完這個故事時，已淚眼婆娑。

霓婆婆的發髻很特別，是那個狠心的戲子喜歡為她綰這樣的發髻，這么多年，她一直綰著，不曾變過。

霓婆婆說，天下沒有哪個娘親那么狠心，駱叔臨終前告訴她，那個戲子是愛著她們的，只是她不甘心清貧的苦日子。那個戲子也曾經回來過，她帶回好多銅板，她說那些銅板是干干凈凈的，是留給離兒治病的。那個戲子曾經每日到學堂乞求那個夫子，只為了她與離兒可以如其他孩童一樣踏入學堂，這些她都不曾知曉。那個戲子離去后的第二年，離兒死了，聽說深夜總有人在離兒的墳前唱著黃梅戲，每次她趕到時，除了孤立的一座墳，其他什么都沒有。

霓婆婆說，她一直深深的愛著那個讓她不得不恨著戲子娘親。

【完 】

突然想到我的媽媽，小時候她與巫婆吵架了，一氣之下離開我們，那幾日弟弟整天哭著找媽媽，每天沒人喊我們起床，我們上學遲到，沒人為我們做飯，我們餓著肚子，當巫婆將熱騰騰的飯菜時端到我們面前時，我們不吃，我們怨著眼前的巫婆，若不是她，媽媽怎么會離開。爸爸說，好好照顧弟弟，他去找媽媽了，他答應將媽媽找回來。夜深時，弟弟在被窩中哭著不肯睡，他說要找媽媽，我總是哄騙他說，天亮之后媽媽就會回來的，那時候真的希望天可以等著媽媽回來之后再亮起。

后來爸爸真的將媽媽找回來了，當時我和弟弟哭著喊媽媽，緊緊抱著她，生怕她會再次離開，媽媽說，不會了，她深深的愛著我們，她不會離開了。

每個孩子在父母眼中永遠都是孩子，即使你已經懂事，即使你已經身為父母，但是他們仍會為你們擔心，這就是偉大無私的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