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樊勝美嫁給曲連杰

　　有些價值判斷是難以啟齒，但是扎根在我們腦子里的。

　　比如昨天我們做了個小調查，《歡樂頌》五美里，你最喜歡誰，又最想成為誰，前一個答案五花八門，而后一個答案，最高票的是曲筱綃，緊跟其后的，是關關。

　　再比如說，我們潛意識里，認定“爸爸有錢”比“丈夫有錢”更穩妥，天生白富美比嫁入豪門的灰姑娘，更容易接近幸福。

　　還有比如，我們嘴上說愛情是一視同仁，卻在擇偶的時候，盡量想避開一些家庭過分破碎，生活過于動蕩的人。

　　就算你不看這些，回家問問你媽，她介意嗎？

　　甚至還有一個說法，你的伴侶送給你的禮物價值，一般是比你的日用品價值高百分之20，也就是說，你的原生家庭階層，或多或少，都會左右你將來的伴侶屬性。

　　好了。這話題看起來很猙獰，我們掉轉頭去，討論另一個有意思的腦洞――如果樊勝美拿住了曲連杰，也不在意他的斑斑前史，兩人順利結婚了呢？她跟曲筱綃，會怎么相處。

　　曲筱綃先前對樊勝美的敵意里，很有一點“階級仇恨”的成分，現實生活中真有類似的模板。

　　聽說過一個女生宿舍，其中一個家里有廠房，另一個父母都是工薪階層，但長得很美，跟一個富二代談著一場正兒八經的戀愛。

　　前一個女生對她的敵視和輕蔑，已經發展得毛骨悚然――翻她掛在陽臺上的衣服，說你看質量這么差，一看就是a貨；翻她抽屜，把她的托福成績單拎出來，還拍照傳給別人看，說腦子那么笨，還想跟男友出國？不管她發什么餐廳的照片，都會嘲諷說：“喲，連這個都要拍啊，我都當食堂吃的好吧……真是沒見過世面。”

　　起先我有點不理解，人為什么會花那么大力氣，去討厭一個，壓根就不侵犯她利益的人。

　　后來漸漸明白，那個家境普通的女生，或許沒有侵犯到她關乎利益的奶酪，卻一定是損害了她的優越感。

　　優越感跟自尊心不一樣，自尊是可以自己給的，優越感，卻要靠凌空睬別人一腳來得到。

　　更糟糕的是，人有時候會混淆了兩者，以為只有俯視，才能保全自己的位置。

　　在中國，真的存在 “old money” 和 “new money” 兩種概念區分嗎，郭敬明的《小時代》里，形容顧里弟弟Neil家境卓越，放的修飾語是，“從小穿 NIKE ”，而顧里的家境則是“穿上海產的小皮鞋”。

　　由此看，他筆下呼嘯生風的人物，放在早二十年，父母也仍然是打拼階段。

　　“old”跟“new”之間，可能只有一根，一廂情愿的分界線。

　　但人性有惡劣的一面。

　　有個笑話，說上帝允諾一個人達成任何愿望，但前提是，無論他獲得什么，他的鄰居都會比他多一倍。這個前提狠狠折磨著他，以至于他的愿望成了――砍掉我的一只手吧。

　　論語里說，不患寡而患不均。這是窮的時候，生怕你沒有跟我一樣窮。一旦口袋里有兩塊叮當響的銀元，就盼望整條街上，只有他的口袋能發出聲音。

　　對曲筱綃來說，樊勝美那些心術不正的“釣凱子”舉動，一旦成了，就會讓她迅速跨越階層障礙，成為一個“看起來”跟她一樣的人。

　　但我相信，如果樊姐嫁入了曲家，曲筱綃一定會有千百種方式，在大小場合，來提醒她：“雖然同屬于這里，但怎么進來的，又決定了我們之間有細微差別。”

　　曲筱綃的優越感，一部分靠解救眾生，另一部分，靠打壓樊勝美得來，這種打壓可以是假借道德之名，但實質上，對她這樣一個混不吝的主來說，道德無非是器具，真正讓她不安的，是樊勝美代表的那一簇人，有心機，有意志，好像就只等待，一口運氣。

　　但曲筱綃的優越感或許來路不明，她的自尊心，倒是我所欣賞的。她身上最好的品質是，“身段柔軟，貼地飛行”。

　　你看她多放得開――趙醫生當著外人的面嘲笑她笨，她也不計較，直接掛他身上就當懲罰；跟安迪先前有芥蒂，一旦發現她用得上，就拿著果籃去道歉求援；甚至她跟邱瑩瑩、樊勝美鬧得這么僵，她想和解，就能破冰，這是天賦。

　　我很看不慣一些情感類文章，教人怎么戀愛，永遠是這么三板斧――健身讀書經濟獨立。

　　當然沒錯啦，但是兩性關系這么復雜有趣，無非是它探明了人性里各種不可言說的旮旯角落，絕對不止“提升自己”那么簡單。

　　我觀察過一些異性緣很棒的女生，發現她們的共同點，是自來熟。不是觸犯他人隱私，隨便喊人幫忙的那種熟，而是說，她很放松，不管多么糾結的場合，她都活得很松弛。

　　大多數人小時候，去別人家做客，爸媽都會叮囑說，待會人家給你吃什么東西，喝什么東西，你千萬別吃。要是臨走了要送你禮物，也不能拿。

　　我們家也是這樣的，看起來規矩很重。我每次做客，都像林黛玉初進賈府，小心觀察主人家一舉一動，生怕做錯了哪一步。這直接導致了我討厭見陌生人。

　　長大了以后，我開始思索父母的這種“規矩”。因為我發現，當我們是主人，招待前來的客人時，我們是真心誠意想讓他們吃好玩好的，那些水果零食飲料，壓根不是擺設。送客時，想送對方一些小禮物，也是誠心的，不是你來我擋的客套儀式。

　　那，為什么不直接大大方方接受呢？為什么要讓做客像坐牢，吃飯像祭祀呢。

　　長大了，這種“做客”心態會波及到戀愛里。

　　我認識很多姑娘，在錢財上分得很清，不想占男生一點便宜，這固然是好事，但同時，又自尊心過重，男生說一句“你那么重我快要載不動你了”，就恨不得跳下車來走人，迷路時被笑話說“怎么那么笨呀”，臉就垮下來，蹲在原地，哪都不肯去。

　　表演下生氣也就算了，有的人，可能是真生氣了。

　　所以我后來有些想不通。

　　相處到最后，真是一筆糊涂賬，不管是金錢上，還是感情上。你小心區分著你我，又計較著每一場玩笑里的得失，你以為你在掌握相處邊際，但你的伴侶，可能覺得累了。

　　很多事情，都可以用三字真經打發的――至于嗎？

　　買個布丁還要AA，至于嗎？他吐槽你五音不全，就憤而走人，至于嗎？

　　曲筱綃最好的一點，是知道自尊心長在自己心底，不長在一言一行的氣焰里。她很松弛，不會覺得哪句話冒犯到她，也不在意這一時的面子，有沒有掙回來。

　　年輕時我們常以為，戀愛是有公式可循，人的戀愛能量，是才華美貌家境這些的總和。起初這可能奏效，能開啟一段感情，但決定走到哪的，真的只有一條――相處起來舒不舒服。

　　有人是抖M，越虐他越歡，有人天生愛競賽，只喜歡追逐。但沒有人喜歡一個成天較勁的人。一股繩子長年拿來拔河，一定斷得比較快。

　　有人說，自尊心也不是憑空長出來的，需要一個據點。當你意識到自己的寶貴之處，就不會那么患得患失，要爭每一座路過的城池了。這話有道理。雖然也有家庭內斗，但曲筱綃的安全感，確實比其他幾個飽滿。

　　但人的寶貴處，不局限于家庭，也可以是自己。你不是從一個美滿的巢出來的，但你擁有一雙更硬朗的翅膀，這也是優勢。

　　崇拜是需要有一雙手捧著的。

　　但快樂，永遠可以自給自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