錯失在流年的精靈
站在夜色中,她對我說她要走了,表情依舊淡漠,只是眼瞳里隱藏著絲絲的不舍,嘴角微微地上揚,我清楚她決意的意念,沒有挽留,只是與她擁抱了良久,沒有言語,她松開雙手,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燈火明亮的街角,這樣的場景,至今仍舊清晰,這是我與她最近的一次見面,時隔兩年,她再也沒有回來。
她說她是一個孤單的靈魂,致死也找尋不到歸宿。
某些寂寥的日子,寫著日志,短淺的文字里訴說著生活瑣碎,她是第一個走進我眼簾的人,傲氣的身姿,坦直的語言,會在一個不經意的剎那穿透你的心房,揭破大多的心事,如此女子,放任著心底里的率真,容易刺痛他人的傷口,只是那直接的口吻,不容忽視。
簡單的文字里,她開始闡述了大段的體悟,不遺余力地在陌生人的面前坦率著自己的心,一個人的生活,兩個人體味,她慢慢地靠近了我的邊沿,女子與女子之間的情分,純凈簡單,她會在每個夜深人靜時分出現,揮舞著指尖敲打,那深深淺淺的寂寞,顯露無遺,立于龐大的孤單群落,她說那只是一個人的傾說,千萬個人里,千萬顆心中,我們都是自私的載體,終而自私地做著一些已所不欲的事情,最后的最后,在一片唏噓聲中怨天尤人。
她說她是錯失在流年里的精靈,故而肆意地揮霍著余下的青春。
時光帶走了無數的美好,而我依舊記得她憂傷的眼神,以及細軟的聲線,忘了哪年哪月開始,她奔走在兩座城市之間,男人伴著他七年的戀人,徘徊在兩個女人之間,承諾,是唯一牽扯她前往的動力,她近乎偏執地等待男人最后的定奪,同時等待著愛情最終的結局,耗盡了半生的愛,無怨無悔,她疲憊地愛著,男人繼續在這場愛情游戲中游走,不曾選擇,沒有盡頭,大半的青春,她在火車上度過了最美好的年華,往返,循環,愛情,諾言,到了最后,就像是一罐變了質的罐頭,過期作廢。
她沒有看見過那個女人,只是時常會聽到男人毫無忌諱地談起,她說,愛情是毒藥,讓人心甘情愿地被折磨至頹喪,她在電腦前,修長的手指夾著520香煙,向我傾訴,我看著屏幕里大段的文字,只是沉默,她沒有意會到我的沉默,仍舊繼續著自己的訴說,她執著于男人漫不經心給與的愛,如飛蛾撲火般,義無反顧旋轉在火光中,至死不休,她并不知道,這窒息的愛情,會毀了自己與男人。
愛,久了會發酵,所有都抵不過時間的消磨,曾經,都只是我們一個人的念念不忘而已,她笑著對我說。
我們都有一個無法復原的傷口,她選擇了一次次揭開晾曬,而我只是習慣了靜默地隱藏起來,我們游蕩在各自的城市,她說,時常會想起我,在每一個疼痛時刻,不知為何,她總隱隱覺得,在我淡定富足的生活里,隱藏了無底的暗涌,她這樣對我說的時候,我一陣感動,只因只有她看懂我潛藏的傷,在時空交疊間,只是我習慣了都把它們隱沒在平靜的生活中。
懂得我的沉默,她不曾詢問任何的細節,只是習慣在深夜時閱讀我的文字,然后留下一些話,四月里的一天凌晨,她說,這場愛情游戲終于終止了,她終是累了,不再有大把的力氣與青春去耗損了,坐在回程的火車上,時光悠悠,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遇到男人時的歲月,回憶在飛馳的軌道上一幕幕閃過,此后,她再也不用在節日時,急匆匆地趕往這座城市了,再也不用夜里驚醒時,看著傍邊空落落的枕頭一陣驚慌,所有的一切,都一去不復返了,時光,青春,愛情,男人。
離開了男人,她仿如耗去了一生的愛,不再相信諾言,不再相信愛情,她說,我用去了一生積蓄的愛去圓一次飛蛾撲火的夢,如今,夢碎了,愛也毀了。
她開始了長久的行走,在不同的城市里,不時地,會遇見一些男子,在短暫的接觸后,都與她說愛上了她,半生不改,聽著動聽的甜言蜜語,她驕傲地周旋在他們之間,層層的氣場里,充斥著曖昧,她說,寂寞的城市里,這一個個寂寞的靈魂,靠在一起,僅僅為了消釋長久縈繞在心底的孤獨,她與他們從來就沒有愛情,甚至不曾相識。
隔著千里,會收到她千里之外寄來的不同地方的明信片,在背面,她喜歡寫下一行字,或許問候,或許心情,或許只有她的名字,她娟秀的字跡,給我陳述了一些近況,讓我不致擔心她的安危,2008年的夏天,如常收到她的明信片,她說,此刻站在沙灘上,看著海水湛藍湛藍,走在綿軟的細沙上,多想可以像你這樣,與所愛的男子平淡度日,清晨醒來時,可以第一時間看到他在身邊,為他做飯,為他生一個孩子,把自己淹沒在俗世的生活中,在我想起他的時候,嘴角是盈滿笑意的,心中是幸福的,只是,這一切的凡塵習俗,似乎都與我無關,我只能日復日地漂泊,到處流浪,企圖找尋心里的歸宿。
認真的人,容易為某些事情執著,平淡地生活,需要的是一個慢慢麻木的過程,做到可以忘記那些曾經為之偏執焦灼的人與事,無論是美好的,抑或是丑惡的,她在歷盡滄桑后,仍舊無法改掉心中的固執,因此,需要靠游走來遺忘那段刻骨的記憶,只是,她卻忽略了,在城與城之間,一些人的痕跡從來就沒有消淡過,反之,越來越記得牢固,我沒有打消她流浪的念頭,只是會適時地,在她疼痛無比的時候,靜靜地在南國的彼端陪著她,讓她知道,就算所有人不管她了,至少還有我。
十月的一個深夜,她背著寬大的背包出現在我的家門前,那時的我穿著棉質睡衣,睜著朦朧的雙眼,身后站著那個與我相戀七年的男人,被不斷的敲門聲中驚醒,在房門開啟的剎那,她熱烈地擁抱著我纖弱的身軀,霎時間沒有任何的語言,我與她只是微笑地站著,短暫的震撼后,我把身后的男人介紹給她,說,這是林希,她的眼底閃過一絲的不安,然后微笑著與林希打招呼,林希露出些微僵硬的表情,我心中略帶疑問,只是迅速地,就被她忽然到來的感動所消除,不再在意誰的異樣。
她的到來,是我始料未及的,在一切還沒來得及預知時,她開始了一場隱秘的淺嘗,無聲無息,不知不覺間,愛情被踐踏得體無完膚,蕩然無存。
她結束了一場冗長的漂泊后,住在了我的家里,我如舊地遵循著日常的作息,按時休息,按時出門上班,把她和林希留在了家里,林希是一個程式設計師,長時間留在家里專攻程式設計,而她對于未來,仍舊沒有任何的計劃,只打算會在我的城市稍作停留,與我相伴一些時日,每天,晨光穿透布簾斜射在我為她安排的明亮的房間,在一片的晨曦中醒來,吃著我為她準備好的早點,然后蝸居在家里看著一張又一張陳舊的影碟,偶爾,會在夕照落下時,在附近的街道上散步,此后的歲月里,她曾對我說,這段日子,是她一生中最安逸,平靜的,自此以后,就再也尋不回那樣的寧謐安淡的生活了。
有人說,男與女終究離不開糾纏,曖昧的氣息,時常充斥在情感的氣場中,若即若離,讓人又愛又恨,欲罷不能,她會與我長久地傾談,卻與林希鮮少談話,我不知道哪一個環節出錯了,林希從來是一個輕易地就可以與陌生人談笑風生的男人,而林希卻惟獨對她有著一份莫名的疏離感,她也如此,從不在我的面前提及林希的任何,這個家里,我是她與林希唯一的媒介,平靜的生活就這樣在三個人之間過度,一切都相安無事。
在飯后,我時常會拉著她,牽著林希的手,三個人走在黃昏的夕陽下,此時,氛圍安靜,她從不談及那些遠去的往事,只是會詢問我關于未來的計劃,然后聽著我平淡的訴說,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,她的心緒,似若漸漸平和了,偏執的性情,因安定的生活而隱藏了起來,有時,她卻像一個天真的孩子那樣,只為了心底的追尋而抵死糾纏,她說,誰都能輕易地欺騙她,只因,她始終不懂得對別人設防。
閑暇的日子,某天,我在廚房悉心清洗衣服的時候,她悄然走近,告訴我,她要走了,長久地停留在同一個地方,會滋生厭倦,而她,終究不適于平淡,不能停下來,她說,熟悉的東西太多了,會喪失安全感,因此,她需要被一片的陌生感包圍,才不致驚慌,她認定自己會一直行走,直至疲憊不堪,然后在路過的一個陌生的城市安頓,她說,會在想念我的時候,寄來信件,期盼在下一次再見面時可以看見我與林希的孩子。
她仍舊背著來時的背包,消失在夜色中,帶上了我給她的青白色手鏈,在她離去以后的兩年里,卻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消息,她就如曾出現過的暗夜的精靈般,無聲無息地消失了。
我也曾以為自己會如她期盼的那樣,與林希相伴走完余下的人生,只是,在一次出差提前回家時,看見了林希與一個女人相擁在沙發上,甜蜜地看著我與他一起挑選的影碟,我拉著行李杵在了家門外,看著林希一臉慌張的表情,只是沉默地走了進去,安靜地看著女人穿著我的拖鞋,穿著我的睡衣,走進了我的臥室,女人迅速地離開了,而我與林希,一夜相對無言。
我斷然地與林希分開了,搬離了我們的家,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,林希曾試著挽留,補救,只是,那道橫亙在心口上的瘡疤不時地提醒,我無法忘記林希的背叛那么赤裸裸地展露在我的眼前,任何東西的變質,都會帶來某些程度的損害,與林希七年的情感,就在那么一瞬間毀于一旦,致使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,變得敏感,異常多疑,噩夢連連,只是,在白天,我如常地工作,淡定地生活,她曾說我是一個理性的女子,不輕易為瑣事煩擾不休,在那段日子,我每天想起她,想與她淺淺地傾談。
兩年的生活,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,在朋友的言談里,知道林希曾等待過我的回心轉意,明白我的決絕后,最終與一個女人結婚了,在一次場合無意中碰面,林希問我,現在是否仍恨著他,我笑著搖頭,輕聲說,從來就沒有恨,只是我那深度的潔癖,不能容忍愛情被割裂的狀態,因而選擇了離去,林希如釋重負地笑了,愛情消散的時刻,每個人都為之而付出了代價,她選擇了逃奔,林希選擇了安定,我選擇了孤獨。
過盡千帆后,懂得需要心持寬容,才能讓心靜和,兩年來,出現過一些人,失去過一些人,愛情褪去了色彩,只是仍舊相信會在合適的時間遇見那個一直等待我的男子,并與之相守一生,做一個淡定沉靜的女子,以平靜的姿態觀望世間百態,沒有怨恨,沒有憤慨,相信美好,相信諾言。
一個日光傾城的午后,坐在陽臺的長椅上喝著紅茶,曬著太陽,舒心地看著書,意外收到一個厚重的包裹,當從郵遞員手中接過包裹時,我便知道是她寄來的,拆開一層厚實的紙皮,里面放著一個藏銀色的手鐲,還有一疊厚厚的信。
輕輕地捻起第一封,展開來細看,她說,離開你的城市已經兩年了,一直掛念你,只是未曾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寄信與你,這兩年來,我走南闖北,企圖尋找一個支點,然后余生依靠,只是,情感越來越稀薄了,所剩無幾的青春終于被我一路揮霍殆盡,如今,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眉目里的滄桑,以及眉梢處細微的紋理,面對鏡子時,會想起在你家里的那段平淡的日子,不知道現在的你過得是否好,曾上過你的日志,知道你與林希分離了,并而獲悉了你寫下的地址,我想過回來一起陪你度過這艱澀的過程,只是,心里終是放棄了這樣的念頭,只因心中的歉疚時常浮現。
打開第二封信,她說,一直沒有足夠的勇氣繼續面對你,林希,便是那個讓我耗去愛情的男人,在你的家門前,當我再次重遇林希時,我仿佛看見愛情開始死灰復燃,www.vipyl.com 我想方設法企圖快速逃離,但是,重逢時的火花讓我再次沉淪了,在某天深夜,林希在寂靜中抱住我的那一刻,我就知道,我無法推卻林希的溫暖,哪怕溫暖迅若流星,我徹底淪陷在林希的柔情里,終于,我與你背道而馳,偏離軌道的愛情,躲躲藏藏,在你一個轉身的距離,我與林希淺嘗著蜜汁。
第三封信,她說,此后看著你平靜的笑容,心一陣陣地刺痛,我仿佛站在高懸的高空,向前就跌落萬丈深淵,向后就渾身被刺傷,我問林希愛我嗎,林希說愛,但也愛你,這個男人,依舊在曖昧中享受著魚水歡顏,再一次,在兩難中,我放棄了,林希的寂寞,是我無法彌合的缺口,既然一切都回到了原點,我也一如當初那般,選擇了逃亡。
第四封信,她繼續說,因此,我再次義無反顧地漂泊,為了同一個男人,為了同一段殘缺的愛情,離開的時候,你不舍的神情,使我痛徹心扉,林希的背叛,我的背叛,倘若你知道了,被兩個你最疼愛的人同時背叛,心的撼動是無法估量的,我始終沒有勇氣告知你關于離開的真相,一晃過去兩年了,如今,我停留在陌生的城市,廉價的旅館,靠在潮濕的木桌上給你寫信,陳述一個至今仍揪心的事實,你的手鏈,我一直戴在手上,一天路過喬木老林時,看見一個鄉村婦人的手腕上戴著一個古樸的手鐲,再三懇求買了下來,送與你,讓它帶著我的想念寄給你,為你祈福,我終于勞累成疾了,于是,決定了在這個小鎮住了下來,歇息這余下的人生,幾度深思后,覺得該需告知你一些真相,結果或許會是被怨恨,抑或從此斷絕一段彌貴的情誼,只是終究缺乏足夠面對你的勇氣,從而選擇了這樣的方式,也為了實現當初說過給你寄信的承諾,窗外的月亮,散發著淡淡的光,夜深了,偶爾可以聽到小巷傳來的狗叫聲,這里的人淡泊樸實,與他們接觸感覺心安,我終于停靠了,在一個無人停渡的碼頭,看著月色,念你如昔。
在暖洋洋的日光下,看完她的來信,帶上了手鐲,翻出信紙,平和地對她說,一切,在未曾剖白時,就已透析,縈繞在你和林希之間的氣場,我終究隱隱預知,只是,所有的凡塵雜事都過去了,對你,或對林希,不曾怨恨,一些人總將遺放的,時光悠長,如今,我已漸漸習慣記住美好的人與事,學習寬待他人與自己,回來吧,想與你徹夜談心了,想與你一起攜手共進,更多的往事,最后被歸為了回憶,這一路的歲月,而我們也終于懂得了人生的意義在于遺忘,等你歸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