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襄的科研選擇-文明
金庸小說中,“科二代”很多,但沒有誰像郭襄一樣得天獨厚。
父親是“北俠”,師祖是“北丐”和“江南七怪”,父親的義兄是“中頑童”,母親是丐幫幫主,外公是“東邪”,哥哥是“西狂”,嫂子是古墓派傳人。她的另兩個哥哥是“南帝”的傳人,姐夫也是后來的丐幫幫主。她還得到過金輪法王的垂青。
所以,當郭襄想開始自己的科研課題的時候,擁有幾乎無窮的選擇。
事實上,郭襄對諸多武功也都有所涉獵。在少室山下,郭襄和無色禪師交鋒,使用的十種武功出自黃藥師、王重陽、楊過、周伯通等人,以及丐幫、少林派等門派。
郭襄在運用這些武功時,毫不拘泥,信手拈來,隨心所欲。
宗師氣象,已經初露端倪。
但是,郭襄后來用來開宗立派的,卻不是自己依靠得天獨厚的條件習得的那些武功。
郭襄后來創立的峨眉派武功分三個部分:峨眉九陽功、峨眉劍法、峨眉掌法。它們基本上是具有原創性的。
郭襄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呢?
郭襄的選擇,最重要的一點是,《九陽真經》代表了第三次華山論劍之后最具潛力的武學方向。
從《天龍八部》直至《射雕英雄傳》《神雕俠侶》,金庸武俠世界的主要矛盾,是日益增長的武功對抗需求和落后的內力增長方式之間的矛盾。
大理段氏就是個很好的例子。包括枯榮大師、段正明在內的一眾大理高手,都無法練成六脈神劍,單單段譽練成了,為什么?主要是段譽通過北冥神功累積了絕世內力。
那么,有哪些增長內力的方式呢?在金庸塑造的武俠世界里,經典的、最具代表性的增長內力的武功秘籍,除了《易筋經》,就是《九陰真經》和《九陽真經》。其中《九陽真經》最合適,中正平和,研習者修煉后進境很快。
郭襄在得了二三成《九陽真經》后,放棄往昔所學,專修峨眉九陽功,并培養出風陵師太、孤鴻子、滅絕師太等人。
可以說,《九陽真經》解決了上文中提及的主要矛盾。郭襄做出這樣的選擇,就理所當然了。
在郭襄的選擇中,如果說《九陽真經》代表了修煉內力的先進方向,那么“后發制人”的理念則代表了招數上的先進方向。
金庸武俠世界的另一個重大問題是,武功應該“先發制人”,還是“后發制人”。
張無忌在光明頂上對戰少林寺“四大神僧”之末的空性,后發先至,折服空性;風清揚、令狐沖“無招勝有招”,同樣是后發,在對方先發招之后,看到其破綻,再實現先至。
雙方對戰,都處于“薛定諤貓”的狀態。一方先動,“薛定諤貓”的狀態變成具體的狀態,破綻暴露,另一方就可以采取相應的策略進行反擊。
但“后發制人”的條件是,后發而先至。敵不動,我不動;敵微動,我已動。一味地強調后發是沒有未來的。后發先至的前提是練武者有充沛的內力作為支撐。
在郭襄的選擇中,武功匹配程度也是一個重要的參考因素。
同樣是降龍十八掌,喬峰、洪七公性格豁達,降龍十八掌掌力剛猛;郭靖沉穩,降龍十八掌結合空明拳,剛柔相濟,內力悠長,能連發十三道后勁。老頑童性格貪玩嗜武,就無法練成降龍十八掌和黯然銷魂掌。
郭襄生性豁達,雖然在少室山下炫技,連使十種武功,但在開宗立派之后,武功簡潔明快。
郭襄的聰明之處還在于,作為一個務實的人,她選擇了先進的工具。
郭襄選擇了武器,可以補女性氣力弱的缺點。
郭襄還選擇依靠根據地,建立門派。
少林寺傳承千年,靠的是穩定的根據地和師承。王重陽的全真教也是如此。所以郭襄效法少林寺、全真教,開山立派。
郭襄的選擇,還意味著她的武功由博轉精。十八歲的郭襄,曾經十招用十種不同武功。四十歲以后,郭襄只留下峨眉內功、劍法、掌法,而且都簡潔凝練。
在金庸的小說中,武功太博的,似乎都未達絕頂高手的層次。例如袁紫衣、楊逍、鳩摩智。老子說過:“為學日益,為道日損。”
總結一下郭襄的科研選擇。
第一,要選擇并投資未來。“九陰”沒落,“九陽”崛起,郭襄乘勢而行。
楊振寧先生說過,“盛宴已過”,“研究生要選擇未來五至十年大有可為的領域”。
第二,要領先,但不要太領先(后發而先至)。張鋒、珍妮弗·道德納都不是最先接觸基因編輯技術CRISPR/Cas9的,只是相對較早,最終卻取得杰出成就。
第三,要注意科研品位。郭襄平生慷慨,萬里間關,武功也清爽干脆。
楊振寧先生說過,“科學研究,有自己的品位是非常重要的”。他還說:“不只是大的科學問題需要品位,即便是一個研究生,發展自己的品位也很重要,他需要判斷哪些觀點、哪類問題、哪些研究方法是自己愿意花精力去做的。品位的形成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,與個人能力、家庭環境、早期教育、自身性格、運氣都有關系。”
第四,要注重技術。郭襄逐漸依賴劍術,攜倚天劍浪跡天涯。年輕的科研工作者需要掌握先進技術。
第五,要注意團隊建設和學術傳承。郭襄在峨眉山定居,開派授徒。學術也需要“傳幫帶”。
第六,要專一。郭襄就很專一,科研如是,做人亦如是。
很多人認為,在風陵渡遇見楊過以后,那個豪爽豁達的郭襄就死了。少室山下,遠去的是一個孤單落寞的背影,郭襄的一生在那一刻定格。人們甚至以滅絕師太的形象想象郭襄。問題是,能創立峨眉派一門武功的郭襄,難道不會擁有一種別樣的生活嗎?
就像居里夫人。
“年紀漸老了,我愈會欣賞生活中的種種瑣事,如栽花、種樹,對誦詩和仰望星辰,也有一點兒興趣。
“我一直沉醉于世界的優美之中,我所熱愛的科學,也在不斷拓展著它嶄新的領域。我認定,科學本身就具有一種偉大的美。一位從事研究工作的科學家,不僅是一個技術人員,還是一個小孩子,在大自然的景色中,好像迷醉于神話故事一般。這種魅力,就是使我終身能夠在實驗室里埋頭工作的主要因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