孤獨不是真寂寞-成長
與朋友談起馬爾克斯的《百年孤獨》在中國出版時,不知不覺談到了孤獨與寂寞。我說,孤獨是冰山上的一朵雪蓮,寂寞是汪洋中的一條小船。
孤獨是清冷中的淡定,是流俗中的堅守。正如雪蓮一樣,在無邊無際的冰雪世界,當一切都畏寒而隱身,只有它給雪原帶來一點黃綠,帶來一些生機和暖意。它不怕嚴寒,獨守清冷,如高貴的公主,在自己獨墾的心地,透著窗兒,張望飛翔的雄鷹。
寂寞是黑暗中的不安,是空虛中的無奈。如一葉扁舟,在浩瀚無邊的海洋中搖蕩,遠離了燈塔,甚至不見一只海鷗。海浪拍打著船舷,也將心拍得咚咚作響。拋到浪尖見不到月亮,跌入低谷見不到陽光,在恐慌中讓洋流擺弄到任意地方。
我的詮釋,友人說太形而上學了,讓人不著邊際。我舉例說,一位老者微瞇雙眼,袖著雙手,倚墻坐在凳子上曬太陽,那叫孤獨;一位俗人在燈紅酒綠后唉聲嘆氣,繁華落盡時坐立不安,那叫寂寞。孤獨是一種境界,是功成名就后的地位,是安享天年的無求,是思想者的棲息地。寂寞是一種狀態,是欲壑難填時的躁動,是喧囂熱鬧后的無聊,是渾噩者難耐的故鄉。
曹操一生是孤獨的,他不僅是身處高位,有高處不勝寒的感嘆,而且時人對他極度不理解。他在《讓縣自明本志令》中,以足量的文墨剖明心跡,陳述自己忠心報國,決無稱帝之意,自愿讓出受封三縣,以除世人之誤。可世人認為曹操是裝腔作勢,曹操只能在孤獨中守著自己的初衷,“破荊州,下江陵……釃酒臨江,橫槊賦詩”成一世之雄。他何來寂寞?
再看千家詩中的《春怨》:“打起黃鶯兒,莫教枝上啼。啼時驚妾夢,不得到遼西。”說的是一位婦人,被窗外的黃鶯鳥嘰嘰喳喳攪了春夢,她披衣起身,操起屋檐下竹篙一陣猛打,將樹上的幾只黃鶯嚇得紛紛亂飛,哪顧得了女子應有的矜持與溫婉。是啊,夫在遼西戍邊,妻獨守空房,一分孤獨釀成一腔寂寞,以致思念成災,寂寞成怨。
這真是孤獨催生豪杰,寂寞產生怨婦。
其實孤獨和寂寞都與痛苦為伴。只不過痛苦是孤獨的過客,寂寞卻與痛苦常相廝守。孤獨在多數情況下是一種被動狀態,當然除了病態,沒有人愿意孤獨。但孤獨來臨時,人要與孤獨抗爭,在孤獨中將自己的籬笆扎牢,將自己的舞臺搭好,在孤獨中求得一份獨我,求得一份成功,從而享受著孤獨。
若孤獨不能排遣,寂寞就像黑夜漫卷而來。寂寞是內心自我生成的一種心理。沒有人能讓你寂寞,只有當你將自己一切鮮活的生活,都堆在別人的架子上,當架子散了或抽走后,你就寂寞得一地雞毛了。
當然孤獨也是相對的。馬爾克斯的《百年孤獨》經典開頭:“多年以后,奧雷連諾上校站在行刑隊面前,準會想起父親帶他去參觀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。”讓中國作家推崇不已,紛紛模仿。可馬爾克斯因盜版問題,不予在中國發行,讓《百年孤獨》在中國寂寞了二十多年,如今又在中國出版,可見《百年孤獨》終究沒有孤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