奴皇帝崇禎-新知探索
古今中外的亡國之君中,從沒有人能像崇禎一樣獲得如此多的同情,他的遺民緬懷他,滿清入主中原兩百余年,他們就打著他的旗號抗?fàn)幜藘砂儆嗄辏灾吝B推翻滿清統(tǒng)治的辛亥革命,都被當(dāng)時的人們認(rèn)為“穿著崇禎皇帝的素”。
盡管他“文采斐然,書法俊逸,挽三石弓,有文武才,恭儉似孝宗,英果類世廟……”他仍然是最可憐的皇帝,因?yàn)椋糠值乩^承了前朝皇帝的優(yōu)點(diǎn),而他的帝國卻全部地繼承了前朝的衰亡弊亂:一、災(zāi)害。崇禎時期恰逢千年一遇的“小冰河”自然災(zāi)變周期,他在位17年,有13年出現(xiàn)大范圍的嚴(yán)重災(zāi)害,旱災(zāi)、蝗災(zāi)、水災(zāi)、雹災(zāi)、瘟疫不斷。二、黨爭。朝堂之上,“有君而無臣”,大臣忙于黨政內(nèi)訌,只求便己肥家,全不以國事為念,閣臣昏聵無能,被時人譏為“癡床相公”。三、民亂。由于災(zāi)害連年,饑民蜂起,陜西河南多地糜爛,國中幾無寧土。四、外患。遼東淪喪,后金不時侵?jǐn)_,已成心腹大患,而此時國庫空虛,寅吃卯糧,大明朝危如累卵,無力回天。
即便如此,崇禎仍在可憐地努力著。17年中,他宵衣旰食,勵精圖治。他不好犬馬,不近女色,不喜宴樂,不興土木,不講奢華,甚至連歷朝歷代皇帝上任后的第一件事——修建陵寢都不干,以至于死后只能葬在田貴妃的墓里——皇帝當(dāng)?shù)纳踔敛蝗缙胀ò傩兆栽冢€不算可憐嗎?
1644年,李自成的大順軍破城之日,他誓言義不受辱,于煤山自殺。
更可憐的是:他原本不必死,因?yàn)樗?dāng)時還可以有別的選擇。
比如遷都,富庶的南方是大明朝的搖籃和后院,他完全可以到那里去安撫人心,整頓武備,然后仿效其祖先朱洪武,再來一次轟轟烈烈的北伐……不論結(jié)果如何,至少他可以嘗試一下,但是,這個動議剛一提出就被群臣義憤填膺地絞殺,理由是:他們反對像東晉、南宋一樣茍且南渡,然后落得偏安一隅,茍延殘喘的恥辱結(jié)局……
他還可以和談。因?yàn)樗膶κ掷钭猿桑坪醺锩庵静⒉粓?jiān)決。即便兵臨城下了,人家還派俘獲的小太監(jiān)來跟崇禎提條件:割西北一帶,封李自成為王,賞銀百萬兩。崇禎就此事征求朝議,大臣們又一次義正辭嚴(yán)地向崇禎表示決心:漢賊不兩立,誓不為此城下之盟!
崇禎帝的民主決策沒有換來任何積極成果,自尊心極強(qiáng)的他在大臣們平日“天子守國門,君王死社稷”的慷慨激昂里把頭伸向了圈套之中。
出人意料的,面對已死的“頭號戰(zhàn)犯”,李自成并沒有搞鞭尸一類的勝利者把戲,反倒置酒祭奠,并當(dāng)眾評價崇禎“君非甚暗”。相信李自成對崇禎的感覺是復(fù)雜的,幾年前,在車廂峽陷入明軍重重包圍死路一條的李自成向朝廷請降,崇禎皇帝答應(yīng)了,他其實(shí)對李自成有再生之恩。
托爾斯泰說,皇帝是歷史的奴隸。而作為奴隸的崇禎,喪失了皇帝讓人羨慕的一切——榮耀、富貴、快樂與威權(quán),他有的,只是層出不窮且永無休止的挑戰(zhàn)與磨難——他,真是可憐。